文丨高Sir
1.
在一次学习会上,听到讲师分享一个观点:
“最好的治疗,一定是医生与患者相互妥协的结果。”
对此,深表认同。
医疗行为如果只达到单方面的肯定,充其量只是一厢情愿。
作为医学的执行者,从近代医学发展史可以发现医生是通过医源性损伤、过度的治疗以及干预建立起来的职业。
不可否认,医学因此得到迅速的发展。
但这一切,又有多少是以病人的健康为代价?
经过了几个世纪的发展,医学取得突飞猛进的成果,而这其中仍然存在大量的未知。
大自然总是用意外、疾病来告诫人们未知和风险将成为悬在每个人头上的“达摩克里斯之剑”。
病人作为医学行为的受体,在不透明和风险面前,又该如何抉择?
2.
脆弱的事物遭遇风险与波动时容易受到伤害,相反,能从中受益的不是坚韧,而是反脆弱。
反脆弱,是由美国作家纳西姆·尼古拉斯·塔勒布提出的概念。
塔勒布著有《黑天鹅》、《随机漫步的傻瓜》、《反脆弱》等畅销书籍,被誉为当今最敬畏的风险管理学者。
他凭借着独特的风险管理能力,在轰动一时的9·11和次贷危机前做空美国股市,从中赚个钵满盆满。
塔勒布认为在自然界中,生物体在一定程度上具备反脆弱性,能从压力源的刺激中受益。
比如,定期给骨骼施加一定的压力则有益于骨密度的上升。
就像泰拳练习者,从小就练习用木棒敲打自己攻击部位,以此来增强这个部位骨头的密度和硬度。
如果对一个玻璃杯施加压力,结果只会支离破碎。
反脆弱性,简单地说就是在风险面前你所获得的比失去的更多,即有利因素大于不利因素。
当你需要做一个决策时,决策正确所得到的利益大于决策错误所受到的伤害。
反脆弱的理论不仅能运用在投资决策上,同样也适用于医学领域的决策;
因为医学也是有关行动与思考的对话。
患者如何在不透明的情况下做出正确决策,显得尤为关键。
请记住,此时你应该根据收益而不是知识来做决策。
3.
前段时间,丈母娘觉得嗓医院检查,发现会厌处长了一个小囊肿。
医生建议她做个小手术将囊肿摘除。
丈母娘不放心于是就来福州看看。
看过报告后,凭我的判断首先认为,她描述的症状和这个囊肿没有联系;
其次在报告中并没有体现囊肿有感染或其他的问题。
为了打消她的疑虑,医院耳鼻喉科的朋友帮忙看看。
朋友看完报告询问病情以后,同样给出了不必手术的建议,或者说手术不一定能解决她的症状。
但是,丈母娘的顾虑并没有因此褪去,始终觉得自己的问题是这个囊肿引起的。
好说歹说,最后拿了些对症的药物,悻悻地走了。
在生活中人们做检查时,常常会检查出某个部位出现囊肿、增生、血管瘤甚至肿瘤。
对于这些名词,一般人看到三魂早已丢了七魄。
但是,这些真的有害到需要我们积极处置吗?
中国工程院院士、著名肿瘤专家汤钊?教授多次在公开场合说道:
“肿瘤不要轻易开刀。”
其中的逻辑是癌细胞是由正常细胞发展而来,并非外界感染所致。
存在被“改造”的可能。
在反脆弱的概念里,不对称性是打破固有线性的一个全新思维。
生病就得吃药,有病就得治病是正常线性思维。
盲目的选择外科手术或治疗,只会增加自己在风险面前的脆弱性,失去可选择性。
大自然各组成部分之间的互动会以合理的方式进行调节,以使整个系统永续生存。
小规模的破碎永远存在,这是为了避免影响广泛大规模的灾难。
所以,在自然法则面前,人类的干预未免有些天真。
4.
医源性损伤,被塔勒布称为试图帮助别人却造成伤害的一种行为。
最具代表性的事件,则是发生在20世纪诞生的一款药品;
20世纪50年代,西德的一家医药公司合成了一种可以治疗早期孕吐的药物“反应停”,主要成分为“沙利度胺”。
由于药物镇吐效果明显,很快在市场上行销。
可是,在随后的几年时间里陆续出现了新生儿畸形的案例。
这些新生儿一致呈现臂和腿的如缺,手脚直接连接在身体上,身形类似海豹,所以被称为“海豹儿”
调查显示,导致“海豹儿”的原因正是由于这些产妇在孕期服用了反应停的药物。
短短几年时间,因为反应停已经导致近名海豹儿的出现。
这就是典型线性思维引起的悲剧。
从成本效益的角度来看,医源性损伤通常源于一种危险的情况:
其中的益处很小,而这种益处显而易见;但是它所付出的代价却很大,而且是隐形滞后的。
就像这些孕妇在服药时,在药物作用下孕吐反应明显减轻,但这种影响却体现在将来要出生的孩子身上。
事实上,孕吐只是孕早期的生理反应,并不是疾病,随着孕期进入后期可以缓解改善。
这就是潜在成本超过了累积收益。
如果说这是医学历史上的灾难,那么现代医学中滥用抗生素、过度医疗也是无可指摘的医源性损伤。
长期大量使用广谱抗生素,造成菌群耐受,这是未来潜在的成本,而当下的受益则是应用药物症状得到改善。
因此在流感多发的季节里,医院里的输液大厅总能看到“吊瓶森林”的奇观。
还有的违反自然规律,以及一些富有争议的临界病例。
很多人会好奇,既然存在弊端为什么医生还是倾向于作出治疗决策呢?
这个答案耐人寻味,如果患者找上门,医生不作为是不是显得有些“无能”?
万一病人后续出现问题,医生也许会因为“玩忽职守”而惹祸上身;
但是医生很少会因为药物的副作用而遭到惩罚。
也许是法律的设定,造成制度往往赞成干预。
医源性损伤源自干预偏见,医生看到患者总想着做些什么,导致了医源性损伤的概率。
有趣的是,富人并没有因为财富而比穷人更长寿,或许还会适得其反。
5.
无论是患者还是家属,应该具有一定非线性的思维。
不应该让基本健康的人去冒险,相反,那些处于危险之中的人,则应该冒更多的风险。
如果一个危重的病人,那么所有投机性治疗方法都是值得鼓励的。
因为此时代价和收益成非线性。
一度让人谈癌色变的肿瘤,使人类对癌症的恐惧已经到了疑神疑鬼的地步。
当医生看到肿瘤时,就不可避免的想要做些带来伤害的事,比如手术、放化疗。
因为心生恐慌的医生和患者很容易跨越一个平衡点;对不致命的肿瘤进行更有害的干预。
但是回顾逻辑,我们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。
那些因癌症早逝的人得的都是恶性肿瘤,也不意味着所有的恶性肿瘤都是致命的。
所以医生和患者急不可耐的对这些组织进行治疗,彻底杀灭,已到达内心的慰藉。
事实上,是犯了“肯定后件”的谬误,以果证因本末倒置。
并不是所有的肿瘤都需要手术治疗。
在一次会议中,时任卫生部副部长、肝胆外科专家黄洁夫举例说明过度医疗的情况;
临床上很多胆囊息肉、不大的胆囊结石和肝上的血管瘤对人是无害的。
70%的胆囊结石是无症状的,医学上称之为“安静的石头”并不影响健康。
还有一个真实的案例:
年,以色列全国医生大罢工,令人玩味的是在这一个月的罢工里,全国死亡率下降50%;
无独有偶,年发生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医生罢工,导致手术量同比下降,随之死亡率也出现下降;而在罢工结束后的几周内,随着手术量的回升,死亡率激增。
种种现象都在告诉我们,医疗决策应该建立在获益大于风险的基础上。
否则反受其害。
也只有在收益大于风险的基础上,医学才具有正向的不对称性,才能将它的价值最大化。
如果一个人面对疾病时,可以尝试构建一副函数图;
纵轴代表收益值,横轴代表风险。
将自己的摆在这个函数的交点上,再进行衡量和决策。
如果你遇到风险时所带来的收益大于损失,那么在这个函数图上就是凸性,具有反脆弱性。
想想那些命悬一线的人为什么能够接受成功率不高的手术,因为他们知道没有什么能比现在更糟了。
如果收益有限,而你所付出的代价和伤害超过了你的受益,那就是凹性脆弱的。
就像丈母娘那种情况,冒着并发症和后遗症的风险去治疗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囊肿。
最后
美国医生特鲁多曾留下一句名言,告诫将来的医生:
“有时去治愈,常常去帮助,总是去安慰。”
这句话道出了医生这个职业存在的价值。
医院,医疗机构如雨后春笋般崛起,强调效益的市场化医疗,日益攀升的门诊量…
在解决社会矛盾的同时,难免有些细思极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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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---------高Sir
感性与理性收放自如
才华有限却小有野心的青年牙医